劉金范散文作品集之一：母親的手

那一年，母親病了。我下班后，每天都要跑到大姐家，反反復(fù)復(fù)按摩著母親那雙被歲月雕琢得溝壑縱橫的手.....

晚年的母親患腦梗病，難以治愈的血栓嚴(yán)重影響著她的語言功能。母親心里想要說的話，兒女只能用心去體會。

母親心靈手巧。年輕時，在工作崗位上勞累一天的她回到家，還要做父親單位為照顧困難職工分配給職工家庭的手工活——制作國旗上的五角星。

接過父親帶回家來的一捆捆黃棉布，母親臉上總是掛著笑容。晚飯后，母親把一匹匹黃棉布攤開在桌上，先把一匹布分幾沓，分好份數(shù)后，把準(zhǔn)備好的五角星紙殼模型放在黃布面上，用手錐子在五角星每個角度的位置分別扎透十個小針孔，然后，再用長嘴布剪刀，裁出一沓沓五角星。第二天下班后，母親先燒開一壺水，打好碗面漿糊，再把做完作業(yè)的三位姐姐叫到身旁，手把手悉心地教姐姐們制作五角星.....我湊到母親跟前，細(xì)瞧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在母親手指肚上，干涸的漿糊早已把她指頭上柔滑的肌膚侵蝕得抽抽巴巴。

在單位勞碌了一天的母親，回到家里也不得清閑啊！

我仍然清晰地記得，姐姐們患個發(fā)燒小感冒，母親是如何伸出她那雙纖細(xì)的手指，在姐姐的額面上擠壓出點點斑斑的小紅星星，母親這個祛火退燒的小招法，操作起來，手法動作很專心，這清火去熱的辦法，在當(dāng)時的東北民間很盛行。

有一年冬天，我患了感冒，發(fā)起燒來。母親把退燒藥碾碎了，催促我用溫水服下，又吩咐我躺在她鋪好的柔軟的被褥上，然后，盤著腿坐在我旁邊。母親上半截身體彎曲著，像一只弓著身子的海蝦。她用蔥心般細(xì)滑的手指，把我貼身的海軍背心挽到我的上臂，把我的頭枕在她的雙腿上，我開始意識到，母親會用對待姐姐的同樣的老一套，施恩于我！

我的心像刺猬一樣，緊張得縮成一團，無奈地閉上了眼睛，等待著那時刻的光臨.....母親的手落在我的前額，那么溫馨柔潤地?fù)崾弥野l(fā)燙的額面。她沒有在我的額頭上雕琢五角星....而是輕而柔地移到我的身上。當(dāng)我又嗅到了酒精的味道，放松的心又繃緊了弦。

我偷瞧一下，母親用手蘸著碗里的酒精，柔順地揉搓著我的前胸后背。在我身上擦拭了許多次，我覺得頭腦漸漸地清醒了，酸痛的關(guān)節(jié)漸漸地輕松。我聽到了母親的心跳......

當(dāng)我睜開眼睛，近距離地端詳母親，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面容泛著淺淺的倦意，那雙凝視我的眼睛里，蘊藏著真摯的深情，流淌著對骨肉之情深深的愛.....

原載《吉林日報》東北風(fēng)周刊

【作者簡介：劉金范】

劉金范先生，出生于1957年。吉林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擅于古體詩、散文詩、散文寫作。其中《撿山趣》《海螺》《這就是母愛》《月照中秋》《我的小板凳》等多篇作品，在省市級報刊、雜志發(fā)表，并在省級廣播電臺播出。并于2016-2019年，榮獲《吉林日報》副刊一一東北風(fēng)周刊榮譽作者稱號。

編輯：千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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